“别碰那扇门！”
零的声音因为急切而尖利。他捂着肩膀，跌跌撞撞地冲过来，想要拦住苏琳。
苏琳的手停在距离识别区几厘米的地方。她转过头，盯着零：“为什么？你不是调试员吗？你不想看看这个世界的‘核心规则’？”
零的眼神躲闪了一下：“我……我的权限不够！强行访问会触发最高级别的防御机制！我们都会死！”
“哦？是吗？”苏琳收回手，反而后退一步，靠在冰冷的控制台上，打量着零，“那你告诉我，傅岩舟为什么能成为‘最高管理员’？他一个NPC，是怎么突破你口中‘项目’限制的？”
零被问住了，脸色青白交替。
苏琳不再看他，目光落回那扇紧闭的金属门。她的系统能量只剩10%，虚弱感阵阵袭来。但她脑子却异常清醒。零在害怕，害怕她看到门后的东西。那里面，一定有零不想让她知道的真相。
傅岩舟可能正在赶来，时间不多。是相信这个漏洞百出的“调试员”，赌一个未知的“外界”，还是冒险打开这扇门，直面或许更残酷、但可能更接近本质的真相？
她想起傅岩舟昏迷前复杂的眼神，想起他嘴角的血，想起那道在裂缝中帮了她的蓝光。他真的只是一个冰冷的、想要掌控一切的“程序”吗？
滋滋——
头顶的日光灯管闪烁得更厉害了，整个控制室的灯光都开始明灭不定，像是电压不稳。一些屏幕也相继亮起雪花，发出嘈杂的噪音。
“他在干扰这里！”零的声音带着恐惧，“他的力量在恢复！在渗透进来！我们必须马上走！我知道另一个出口！”
苏琳没动。她看着那扇门，又看看周围越来越不稳定的环境。傅岩舟的力量似乎在尝试“修复”或“掌控”这个空间。如果他成功了，她将再无机会。
赌一把！
苏琳深吸一口气，在零惊骇的目光中，猛地转身，将自己带着细小伤口、还沾着灰尘和血迹的右手手掌，用力按在了门边的识别区上！
冰凉的触感传来。识别区没有任何反应。
就在苏琳心下一沉时，她脑海中那仅存的10%系统能量，像是被什么吸引，突然不受控制地涌向她的手掌！
嗡！
识别区猛地亮起刺眼的红光！一个冰冷的电子音响起：
“检测到生物特征……符合预设观察员‘苏琳’……权限验证中……”
苏琳感觉自己的能量在被快速抽取，虚弱感更重，几乎站立不稳。零在一旁瞪大了眼睛，难以置信。
“能量特征符合率87%……身份确认。欢迎回来，观察员。”
冰冷的电子音落下，厚重的金属门内部传来一连串复杂的机械解锁声，然后，缓缓向两侧滑开，露出后面一片幽深的黑暗，以及更深处隐约可见的、如同繁星般密密麻麻闪烁的蓝色光点。
门开了！
零的脸上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，他像是看到了最恐怖的东西，猛地后退好几步，撞在控制台上。
苏琳顾不上他，强撑着迈步，走进了门内。
里面是一个不算太大的房间，没有灯。唯一的光源来自墙壁和房间中央——那里有无数的、流动的蓝色光带和光点，构成了一幅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立体星图，或者说是……某种巨大的、活着的电路板？无数细小的文字和数据流在光带中飞速闪烁、流淌，有些她能看懂（像是描述天气、人物性格的简单设定），更多的是无法理解的复杂代码。
这里，就是这个世界的心脏？规则的源头？
苏琳的目光急切的扫过那些流动的数据。她看到了自己的名字，看到了傅岩舟的名字，旁边关联着密密麻麻的属性标签。她还看到了“伊甸园计划”的完整logo，以及“沉浸式情感互动疗愈系统”的字样一闪而过。
疗愈系统？不是测试项目？
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房间正中央，最粗壮的那条主光带交汇处。那里悬浮着一个不断旋转的、残缺的蓝色立方体，像是一个损坏的核心。而在立方体旁边，有一段被特别标记出来的、不断报错的红色代码，像是病毒一样侵蚀着周围的光带。
苏琳走近几步，努力辨认那些红色代码的含义。当她看清最核心的那几行不断循环的错误信息时，整个人如遭雷击，僵在原地。
那代码在不断重复：
“核心指令冲突：保护观察员苏琳。核心指令冲突：清除异常变量‘傅岩舟’。错误：无法同时执行。错误：逻辑死循环。系统过载……世界稳定性持续下降……”
保护她？清除傅岩舟？
傅岩舟是“异常变量”？那他自己知道吗？
这段冲突的指令，就是一切混乱的根源？
“看到了吗？这就是真相！”
零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，带着一种奇异的亢奋和如释重负。苏琳猛地回头，看到零不知何时也跟了进来，他脸上恐惧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，他肩头的伤口似乎也没那么影响他了。
“他不是管理员！他是这个系统最大的BUG！一个产生了自我意识、并且试图覆盖核心指令的病毒！”零指着那团红色错误代码，语速飞快，“我的任务就是修复这个错误！现在，你看到了，核心指令是要‘清除’他！苏琳，帮我！用你观察员的权限，授权我执行最终清理协议！就在那里！”
零指向蓝色立方体下方，一个不起眼的、有着手掌印记的黑色操作台。
“只要你的手放上去，确认授权，我就能启动协议，彻底格式化‘傅岩舟’这个错误数据！然后，这个世界会恢复正常，你也可以安全‘下线’，回到现实！”
零的眼神灼热，充满期待和不容拒绝的意味。
苏琳看着零，又看看那段“保护苏琳”和“清除傅岩舟”的冲突指令，再看看那个黑色的授权台。
如果零说的是真的，授权，就能结束一切，得到自由。
可是……“清除格式化”……意味着傅岩舟会彻底消失，像删除一个文件。
她脑海中闪过傅岩舟流血的样子，他复杂的眼神，他在裂缝中帮她的那道蓝光……
他真的，只是一个该被“删除”的错误吗？
“还等什么！”零催促，“他马上就要找到这里了！这是唯一的机会！”
就在这时，整个核心规则库的光线猛地一暗！所有的数据流都出现了剧烈的波动和扭曲！房间外，控制室方向传来一声沉重的、仿佛金属被撕裂的巨响！
一个平静得令人心悸的声音，穿透紊乱的数据流光，清晰地传了进来：
“我想，游戏规则，该由制定者自己来修改。”
苏琳和零同时骇然转头。
只见那扇敞开的金属门门口，傅岩舟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然站在那里。他脸色依旧苍白，嘴角的血迹未干，西装有些凌乱，但身姿挺拔。他缓缓抬起手，掌心向上，一个小小的、完全由流动的蓝色数据构成的复杂立方体模型，正在缓缓旋转。
他目光越过零，直接落在苏琳脸上，那眼神深邃如渊，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、近乎纯粹的专注和一种……难以言喻的疲惫与决绝。
“苏琳，”他开口，声音很轻，却重重敲在她心上，“你想知道，我是谁，以及我真正想要什么吗？”
“现在，选择权在你。”
“是相信他，按下那个按钮，‘清除’我。”
“还是……相信我，亲手碰触这个‘核心’，听听我的版本？”
他掌心那个数据立方体，散发出柔和却不容忽视的光芒，与房间中央那个残缺的蓝色立方体，发出了共鸣般的嗡鸣。
